第三八九章 地方上到处都是麻烦。 (第2/2页)
然后让现场的官员再次坐下,朱靖坤正式开始调查这件事:
“上海县,那个寡妇到底怎么回事,她一个寡妇到底依靠什么供应继续参加考试的?
“你最好老实把你知道事情都说清楚,我自己也会另外安排人去调查。
“如果你让我浪费了时间,那你要失去的就不只是时间了。”
朱靖坤既然对皇位没有什么希望了,那对这些基层的官员就不会多客气了。
况且自己本来就是皇子,实训也到了参政的级别,不需要考虑这些基层官员的评价了。
上海其实已经升格为州了,只是上海县以前就很出名,很多人说上海县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
上海知州不敢开口提醒大皇子自己其实是知州,也不敢假装不知道上海县就是就是自己。
现在听到大皇子点名,赶紧站起来回答问题说明情况:
“启禀殿下,那个寡妇吕氏,本是城外一个黄姓人家的妻子,婚后不到三年丈夫就去世了。
“他夫家有一百余亩桑田,每年收益颇丰。
“丈夫去世而又无子,夫家的兄弟就想要安排族内子侄过继给黄吕氏为继。
“但黄吕氏不接受。
“宗族兄弟都担心吕氏再嫁出去,直接带走了他们兄弟的土地。
“就要求黄吕氏必须收宗族的继子,同时发誓为丈夫终身守寡,宗族愿意申请为她立贞节牌坊。
“同时也在乡间放出话去,谁敢娶黄吕氏抢黄家地产,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黄吕氏把家中地产卖给了南方土地公司,带着钱进了城。
“上海本地的一百多亩桑田的钱,如果黄吕氏不随意挥霍的话,这辈子都是花不完的。
“她在城中买了个小院子,整日混迹于面向女子的戏院、茶馆,想要跟城内的富家小姐太太们一起游玩。
“据说是因为城里的小姐太太嫌弃她是乡下人,双方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科举上较起了劲。
“寡妇有钱,还愿意跟人打交道,就找到了保举,然后就去参加了考试。”
朱靖坤听到后面就忍不住皱眉了。
放在三十年前,这个寡妇本来是走投无路的,接了宗族安排的继子,然后安稳过日子都是好结果。
甚至可能会被宗族夺光所有资产,然后再找个理由把她卖掉。
现在朝廷的对地方的控制力量大幅度增强,对地方宗族势力的压制也越来越强了,宗族不敢随意搞死刑更不敢买卖人口了。
特别是这个南方土地公司,真的敢接这个寡妇的土地,她夫家的宗族还真的什么都不敢干。
但是话说回来,这寡妇和夫家结婚不到三年,丈夫的大笔财产就全归她了,关键是她也没有给丈夫留下一儿半女。
他丈夫的兄弟肯定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关键是,大明律也没有规定,在这种情况下,资产应该全部归寡妇啊!
按照以往的习惯,丈夫去世之后,家产要平均分给妻子和所有子女,可以由未改嫁的妻子/母亲掌管。
只有妻子已经生了儿子,且保证不会改嫁的情况下,才能控制丈夫留下的全部资产。
有子女但要要改嫁的话,只能带走分给她自己的那一份。
其他资产由子女的监护人管理。
无子女还要改嫁的话,那根据结婚的年限,最多能拿走丈夫资产的五分之一到二分之一,以及她自己的嫁妆。
神洲从古至今都是将嫁妆视为妻子的财产,古代结婚其实自带一个基本的婚前财产协议。
所以黄吕氏寡妇卖地这件事情里面也有大问题,要认真考虑到底能不能拿到台面上认真讨论的问题。
可能涉及到上海县……上海知州的问题,以及南方土地公司松江分公司的问题。
黄吕氏夫家留下土地,并不是完全属于这个她自己的,本来应该没有权力直接卖给其他人。
这份交易严格说起来是无效的,正常打官司寡妇和土地公司必输。
不过土地公司回收土地,是对江山社稷有有意的事情,只是这种情况下还收,这真的合适吗?
土地公司的经理们是怎么想的?
朱靖坤想到这里就在心中发愁,同时瞥了上海知州一眼说:
“她夫家兄弟没有去衙门告发吗?”
上海知州理所当然的说:
“寡妇卖地给了南方土地公司,那是直属于朝廷的官营产业,民间甚至觉得那是皇商,她夫家兄弟哪敢进衙门啊。”
上海知州说到这里下意识的瞥了提刑按察使一眼。
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是当事人没有出来告发,提刑按察使司衙门也有义务主动出来主持公道。
提刑按察使司是地方监督机构,有义务监督所有的地方官员和官方机构,包括官营土地公司。
提刑按察使尽可能端着表情不动,同时小心翼翼的撇眼头看大皇子的反应。
朱靖坤同样意识到了这些事情,所以已经朝他看过去了。
提刑按察使顿时就知道躲不过去。
放任土地公司买这种敏感的土地,对自己本来就没有任何的好处。
只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下面官员觉得必要为了那些百姓跟土地公司较真,顾虑官场关系没有下手去查。
现在大皇子既然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了,自己也就不能再给土地公司遮掩了。
稍微迟疑了几秒就站起来向朱靖坤请罪了:
“殿下恕罪,是臣疏忽了,没有做好监督,放任这种有争议的交易……”
朱靖坤颇为无奈的吩咐摆手吩咐:
“类似的事情是不是很普遍?自己写个奏章给父皇吧。
“对于遇事不决主动请示的,对于犯错主动承担责任的官员,向来是颇为宽宏大量的。
“但是对于故意隐瞒不报的,对于欺君罔上的,都是要罪加一等的。
“你最好别等我的报告送到顺天府之后再去请罪!”
朱靖坤的话是一种直白的警告,提刑按察使听到半截,额头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渗出汗珠了:
“谢殿下……谢殿下开恩,臣今天回去就马上写!”
朱靖坤沉默着摇了摇头,心中感慨和思考了一会儿。
自己老爹在顺天府,真的知道这天下地方是什么样子吗?知道基层有这么多的不甚合理的地方吗?
不过想来应该是大致了解的,自己老爹并没有在臣子的恭维中失去理智。
否则就不会那么严肃的安排自己来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