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6换米 (第1/2页)
这女的是谁呢,去年下雪的时候,邮电学院帮着附近公社抢收白菜,放学路上唐植桐碰到的那个卖葱姜的姑娘。
唐植桐对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她一边哭着一边打她那个糟蹋白菜帮的弟弟。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冻了的白菜帮背回家,看来生活还是很困难。
“你没事吧?”唐植桐停好自行车,上前把姑娘给扶了起来。
那俩抢劫的自知理亏,犹如撒了缰的野狗,仗着熟悉地形,一转眼的工夫已经跑没了人影,哪怕唐植桐开了挂,都没找到。
“没事,谢谢。”姑娘犹自后怕,站也站不稳,被唐植桐扶起来后,又扶着筐蹲了下去。
唐植桐往回走几步,弯腰将吹落在地的围巾捡起来,这得亏是被地上的树枝刮住了,否则早被风吹远了。
唐植桐拍拍围巾上面的尘土、枯叶,递给姑娘:“快围上吧,风挺硬的,别冻感冒了。”
“谢谢。”姑娘单手接过围巾,并没有往头上戴,另一只手使劲的抓着筐,生怕唐植桐抢似的。
唐植桐见姑娘这副模样,知道她这是应激了。
“戴上围巾,快回家吧,你一个人在这也不安全。”大冷天的,天又阴着,唐植桐看看四周,谁知道四周还藏着什么人,会不会跟刚才似的蹦出来?
“同志,你要米吗?”姑娘战战兢兢的将围巾系在头上,没认出唐植桐来,也许是她惊魂未定,也许是唐植桐把自己包裹的太严实。
“多少钱?”唐植桐终于搞清楚这姑娘为啥被抢了,估计是逢人就问要不要米。
眼下吃食金贵,这么堂而皇之的问出来,不被人惦记才是怪事。
“五块……最低四块五!”姑娘一咬牙,两眼一闭,朝唐植桐伸出来五根手指头。
“嚯,挺敢要价啊?什么米这么金贵?”唐植桐对这个姑娘印象很好,本来打算帮她一把,没想到这個价格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眼下从公园里的票贩子手中一块钱就能买到一张面额一斤的粗粮票。
面票、米票撑死了也就两块钱一斤,就算连去粮店买粮食的钱也算上,两块三四顶天了。
“这……这可是贵人们吃的米,俺们村队上种了点,都上缴了,一家一户只留了一点点。”姑娘说着,又蹲下抓住了筐,东张西望一下,生怕有人跑出来抢似的。
“哦,是京西稻吧?”唐植桐听姑娘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过来,上次去那边帮着抢收白菜,没留意其他地里种的啥。
京西稻名气大,但在四九城种植范围并不广,满清时期鞑子皇室有他们自己的种植区域,大概在颐和园、玉泉山、六郎庄、及现在的清大一带。
姑娘所在的村子正好在这一片的边角。
“嗯,嗯,对,就是这个叫法!”姑娘听到这个名字,精神了些,碰到个懂行的。
“那四块五倒是可以,你这筐里有多少?”唐植桐对京西稻记忆犹新,来这边一年多,只吃过一次半,一次是在椿树胡同,半次是在家里,掺着做了个二米饭。
“五斤!你全要了?”姑娘惊喜的问道。
不能不惊喜,来这边小半天了,人少,问的更少,好不容易有个问的吧,不光没要,调过头来还抢自己的米!
“你掏出两粒来,我先瞅瞅,如果是京西稻,我就全要了。”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唐植桐不介意稍微提高一下生活质量,虽然没法跟某些人似的天天吃,但偶尔改善一下还是可以的。
这姑娘没犹豫,将手伸进竹筐里,将上面的稻草扒开,露出里面的包袱来,打开一条缝,从里面捏出来了几粒,小心翼翼的递到唐植桐跟前。
唐植桐捏住一粒,看的仔细,京西稻跟普通的大米模样不同,普通大米偏圆短,京西稻偏细长,而且表面看着略微发红,所以才有“胭脂米”一说。
既然姑娘没有认出自己,唐植桐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暴露身份,用手捏着米从围巾底下递到嘴里,装模作样的咬碎尝了一下。
“得嘞,是那个味。确定是五斤对吧?”唐植桐嚼嚼,满意的点点头,一边问,一边往外掏钱。
“嗯,五斤,不高,但绝对不少。”姑娘很实诚,回答的也斩钉截铁。
“大冷天的,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喏,25块钱。下回让家里大人出来,一个姑娘家的,再有这么一回,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唐植桐承认自己心软了,灾年啊,对农民非常不友好。
姑娘在接过钱的那一刻流泪了,一边流泪一边点钱,在确认钱数无误后,姑娘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扶着筐就要给唐植桐下跪。
“哎~哎!伱这是干啥?你这样我可不要了!”唐植桐眼疾手快,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一个箭步上去,扯住姑娘的胳膊就把她给提溜了起来。
生活的苦难,加上刚才受到的惊吓,再叠加上唐植桐暖心的举动,姑娘再也压制不住,趴在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姑娘,你这样挨揍的可就是我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快别哭了。”唐植桐在一旁很无奈、很心酸,都是为了口吃的,如果有个三瓜俩枣果腹,谁又愿意舍了脸面给人下跪呢?
姑娘兴许是听进去了,用袖子擦擦眼泪,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泣,一边哭一边说道:“米,米给您,您是大好人,我在家求老天爷保佑您。”
“唉,老天爷要是管这些,早就把那些做乱的给劈死了。且熬着吧,等开春,多采下点野菜野果,吃不了就晒起来。”唐植桐笑着摇摇头,人轻言微,很多事情自己掺和不了。
“给您米。”姑娘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从竹筐里拎出包袱递给唐植桐。
“倒我包里吧。”唐植桐将挎包从身上取下来,同时用挂将挎包清空,包不算大,装五斤米还是绰绰有余的。
无论如何,日子还要过,姑娘止住哭,解开包袱,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把米,慢慢的往唐植桐的挎包里装,唐植桐则在一旁撑着挎包。
米不多,不大一会工夫,所有的米都转移到了挎包里,唐植桐重新背上挎包,跟姑娘说道:“这附近不怎么太平,你往哪边走?我在后面护着你点,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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